顾廷龙先生(1904年—1998年)的文化渊源深厚,他的外叔祖王同愈就是苏州著名藏书家、版本目录学家、书画家。先生曾在王家为同愈的小儿女教学二年,和同愈前辈朝夕相处,从此他爱上了版本目录学与书法、金石学。当他在燕京大学求学时,潘昌煦、郭绍虞两位教授都是他的长辈,先生常向他们请教文史、书法。顾颉刚先生按辈分,他是廷龙先生的侄儿,而廷龙先生常说,他受颉刚先生的影响很大。
廷龙先生在1933年毕业于燕京大学,被留校在燕大图书馆采访部工作,在实际工作中,获得了不少的学问。不久,上海张元济、叶景葵等学者和社会名流为办上海合众图书馆,需要一位深谙版本目录学而又干练的总干事,于是他们想到了廷龙先生。由于燕大苦留,张元济和叶景葵连写了13封信去邀请,先生才于抗战中,毅然南下,到合众就任。在合众,他从不以总干事身份出现,而是隐身在工作人员间,挽起袖子,来回地借书、还书,向读者介绍版本与内涵。他曾说“合众书库二楼的每一部书,晚上不开电灯也能摸得到”。确实如此,合众图书馆25万册图书,他都一一浏览过。
廷龙先生担任上海图书馆馆长23年中,他对上图的贡献,难以数计,只能举二三事例和读者共享。
顾廷龙(1904-1998):顾廷龙先生在1957年主编了《上海图书馆善本书目》,这是上图自建馆以来唯一的一本书目,它反映了1957年以前上图古籍善本的情况。廷龙先生以上图名义和全国有关图书藏书部门从事编辑《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由上图负责编辑经史子的一部分,从1989年到1998年,经、史、子、集、丛部相继出齐。若从1977年、1978年就开始算起,整个过程就花了20年。在这过程中,廷龙先生认为既当主编,就要担当责任,因此他始终和编纂人员一起探讨,尽心竭力,重用潘景郑、瞿凤起两位版本目录学专家,20年如一日才得出刊发行,嘉惠后人。所以廷龙先生的得意门生,当代目录学专家沈津说:“这样一项大工程,早十年不行,晚十年也不行,没有一个肩膀能挑起这副沉重的担子。只有顾廷龙可以担当。”
廷龙先生对文献学的整理收集也是一大贡献。他着重收集家谱、日记、手札、专人档案资料以及古籍稿本、批校本的抢救与收集。还有如账册、戏本、宝卷、哀启、布告、金石拓片、著作稿本抄本、图片照片等,正因为如此,才使得他有了别人所不易取得的资料。他收集资料的思路与方法也是与众不同,他进攻的目标是为常人所忽略的,或是为人所抛弃的,先生却视为珍宝。例如在某个造纸厂中,先生和工作人员一起,从成堆成堆的废纸中爬梳,就获得了数以万计的家谱、文献的珍品,当他们站起来相视对方时,已是满身灰土。尤其在“文革”时期,“破四旧”中先生以下放劳动的“老顾”身份,又和工作人员一起梳理了“抄家”物品,从中理出了更为有价实的资料,充实了上图宝藏。
先生还提出“孤本”不“孤”的印书计划,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主持了宋刻《唐鉴》《韵语阳秋》等30余种馆藏珍贵孤本的编印,使这些藏之深闺人不识的“孤本”公之于众。
廷龙先生一生,不仅对图书馆事业的贡献不胜枚举,而他的道德品格更为高尚,他可以将自己辛劳发现的资料毫不吝啬地提供他人研发,他说:“我的工作就是收书、编书、印书。”说得那么随便,其实就是他从不张扬的优秀品德的体现。
廷龙先生在上海图书馆任馆长期间,主编了《中国古籍善本书目》《中国丛书综录》《续修四库全书》《李鸿章全集》等,都具有深厚的学术价值。尤其是当他编《续修四库全书》时,已届85高龄,编辑5年才出刊,年已90。廷龙先生书法名闻全国,正草隶篆件件俱精,尤其是他的铁线小篆是中华书法中的一绝。每当亲友间向他求墨宝时,总是欣然挥毫,因而在他的亲友家都深藏着他的一份墨宝。
廷龙先生还具有一套领导艺术,那就是不居上,不居功,和他所领导的同事们共同研讨,共同探索。自始至终尊重潘景郑和瞿凤起两位版本目录学大家,并且和他们一起培养年轻的一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