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 作
蜕老原名宣颖,字兑之。在我懂得名与字的关系即《仪礼·士冠礼》所谓
“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后,曾问父亲:“宣颖”与“兑之”有什么关系呢?父
亲说,“颖”字取“尖锐”之意,所以蜕老小时字“锐之”;稍长后觉得自己不
属于“锥处囊中,脱颖而出”的性格,这才改字“兑之”。我后来读蜕老的一首
五言排律,内有“如锥安蹇拙,挺节让峥嵘”之句,表达的正是一种虽有锋芒而
不求毕露的处世观。至于蜕园这一别号则是抗战胜利后才开始使用的,意在忏悔
自己走过的弯路,表示要如蝉蜕般告别旧我。他虚岁70那一年,我在他家墙上看
到叶恭绰贺他生日的两首采桑子,第一句便是“蜕园往事都成蜕”。
我进入复旦后,出于青年人的好奇,曾在校图书馆的人名索引中查检,发现
他的著作,三种署名都有;而在 “瞿”姓作者中,他的书是最多的。这次为了
写回忆文章,我又去上海图书馆查阅,结果如下:
署名“瞿宣颖”的有12种:
《中国社会史料丛钞》;
《同光间燕都掌故辑略》;
《方志考稿》;
《北京历史风土丛书》第一集;
《北京掌故》;
《北平史表长编》;
《崇德老人自订年谱一卷·附录一卷》(聂曾纪芬撰、瞿宣颖辑);
《长沙瞿氏家乘》十卷;
《长沙瞿氏丛刊》四种;
《忆凤楼哀悼录》(徐咏绯辑)附《徐君妻钱夫人墓碣》(瞿宣颖撰);
《先文慎公奏稿》一卷(瞿鸿禨撰、瞿宣颖钞本);
《先公庚辛家书》一卷(瞿鸿禨撰、瞿宣颖钞本)。
署名“瞿兑之”的有7种:
《人物风俗制度丛谈》甲集;
《两汉县政考》;
《秦汉史纂》;
《汉代风俗制度史》前编;
《杶庐所闻录 养和室随笔》;
《燕都览古诗话》;
《沩宁诗选序目》。
署名“瞿蜕园”的有12种:
《古史选译》《左传选译》;
《李白集校注》(瞿蜕园、朱金城校注);
《刘禹锡集笺证》;
《汉魏六朝赋选》;
《通鉴选》;
《史记故事选》;
《汉书故事选》;
《后汉书故事选》;
《长生殿:戏曲故事》;
《补书堂文录》;
《刘禹锡全集》(校点)。
由这个目录可以知道上海图书馆的收藏尚不完备。譬如我在复旦图书馆借阅
过的《楚辞今读》,我听说过而从未获睹的《北平建置谈荟》,该馆似乎均无。
又如我的藏书中有《古今名诗选》(瞿兑之、刘麟生、蔡正华辑注,全四册,商
务印书馆1936年初版)、《学诗浅说》(瞿蜕园、周紫宜合著,香港上海书局
1964年2版)、《铢庵文存》(瞿兑之著,辽宁教育出版社2001年1版),该馆也
都阙藏。此外,蜕老还有一些著作没有出过单行本而收在丛书中,如《中国骈文
概论》收在《中国文学八论》(世界书局1936年初版)中,《汪辉祖传述》列入
民国丛书第三卷(上海书店1996年影印),《杶庐所闻录 故都闻见录》列入民
国笔记小说大观第一辑(山西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一版);还有许多文章、诗词
没有结集,当然在上述目录中也反映不出来。
蜕老为人谦虚,无论在史学、文学、书画或其他方面,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一句自夸的话,而实际上他在多个领域都卓有建树,他的多数旧著都具有再版的
价值。譬如,他对汉史下过很深的工夫,这可能与早年所受濡染相关,盖瞿鸿禨
撰有《汉书笺识》;而他的老师王葵园也曾肆力《汉书》,所作补注,被誉为
“奥义益明,《地理》一志尤为卓绝。自是读《汉书》者人手一编,非无故也。”
(杨树达《〈汉书窥管〉自序》)有次我去他家,看到桌上有封从香港转来的台
湾来信,一问,他说:“钱宾四的信。据说台湾的大学还在用我的秦汉史讲义。”
说这话时,眼中露出欣慰的神情。所谓“讲义”大概指的是1944年由中国联合出
版公司出版的《秦汉史纂》。惭愧的是该书我迄今未曾读过,所以尽管曾多次听
蜕老谈文景之治,谈中国历史在汉代的关键性转折,我却不敢在此妄加复述,惟
恐歪曲了他的原意。很巧的是,前不久偶尔在网上读到一篇介绍已故东北师大历
史系教授李洵的文章。文中写道:“瞿兑之先生家学渊源,曾给李洵教授秦汉史,
很有见解。给他深刻的印象是瞿先生当时在整理地方志,用功颇勤,对青年学生,
有问必答,答必详尽。” 这是对蜕老40年代教学情况的简单而真实的介绍。至
于他对地方志的研究,我也不敢妄评,而愿意引用来新夏《中国地方志总目提要》
序言中的一段话来说明:“编制提要目录确为一项繁重工作,前人曾有部分试作。
1930年,方志学家瞿宣颖所著《方志考稿(甲集)》由大公报社出版,是中国最早
一部私家方志提要目录专著,主要著录天津方志收藏家任凤苞天春园所藏方志
600种,逐一辨其体例,评其得失,志其要点,录其史料,为学术含量颇高之目
录学专著。”此外,他的《志例丛话》也是方志学领域的重要著述蜕老更为人注意的可能是在掌故学方面的成就。现代治掌故者不少,最具功
力的有三人,即徐一士、黄浚(秋岳)和蜕老,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博闻强记、胸
罗极富而又善于研究分析。徐、黄二人的著作均请蜕老审读和作序,则充分反映
了他们对蜕老学养的信服和敬重。而蜕老的序言不仅对《一士类稿》和《花随人
圣庵摭忆》予以评价,更对掌故学的研究对象、范围、任务、方法和个中甘苦作
清晰的阐发。窃谓到目前为止,有关掌故学的理论探讨依然罕见,读《〈一士类
稿〉序》仍有空谷足音之感。至于蜕老自身的掌故学,较之徐、黄,又有所区别。
除了著述更丰、分类较细之外,作为史学家,他善于将掌故学的成果运用于专题
史(如地域史、风俗制度史)的研究;作为诗人,他的《燕都览古诗话》又能创
造性地以诗配文的生动形式来谈掌故。此外,徐、黄均以文言写作,而蜕老则有
文言、白话两副笔墨,后者显然更能为一般读者所接受。(详见俞汝捷先生《花朝长忆蜕园师》) |